男孩多次举手后离世 家属:3个老师在 我打的急救电话

2020年11月5日，福州8岁的男孩小郭，在学校里突发意外，昏迷400多天后不幸离世。

为此，小郭的父母将涉事的福州一小学告上了法庭。

监控视频显示小郭曾举手示意

抢救中的小郭

橙柿互动辗转取得了一审判决书，内容显示——

2020年11月5日上午，第三节课，小郭满头大汗、俯趴桌上、多次举手报告。 10点57分，小郭在老师的搀扶下，消失在楼梯间里。家长取证后认为孩子摔倒在楼梯，老师辩称“倒在怀里”。 11点02分，小郭家长赶到现场，并拨打120。 11点13分，120救护人员赶到现场，小郭被送往福建一家医院治疗。

医生给出的诊断

经医生诊断：小郭患弥漫性脑肿胀(中央)、脑干出血、缺血缺氧性脑病、肺部感染等。后转入一家脑科医院住院治疗，住院280天。

2022年2月18日，小郭因呼吸心跳骤停死亡。

小郭经抢救无效死亡

经司法鉴定所鉴定，结论为两点——

一、小郭符合2020.11.05脑干出血导致重型颅脑损害，致中枢性呼吸循环衰竭引起呼吸心跳骤停而死亡。

二、不当处置可放任脑出血病情进展甚至促进病情进展，使当事人接受医疗干预的获益减少。

一审法院的判决显示，结合小郭的发病原理、病情发展的程度，本院认为学校承担20%责任。

橙柿互动留意到，对于网络上所争议的小郭有基础病的传言，一审判决书里并没有涉及与认定。

小郭旧照

孩子父亲郭先生告诉橙柿互动，“赶到现场，发现多个老师在现场，但还是我第一个拨打了120电话。”

从孩子在楼梯间倒下，直到父亲赶到现场，时间五分钟左右。

这期间，究竟发生了什么？

孩子父亲：

“现场已经有三个老师但还是我联系的120急救”

“舆情凶猛，大家各种猜测都有，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说一说。”

学校是10：45分放学，那天，郭先生说他很早等在校门口。

“孩子摔倒后，老师并没有通知我。我在校门口等孩子，孩子同学跑来告诉我，‘郭郭在学校的拐角处摔倒了，快死了，郭郭爸爸你快进去。’”

“我要进学校，还被学校的保安阻拦了，后来赶来一个老师才把我接进去。”

“赶到现场，我儿子的嘴唇是青紫的。”

小郭摔倒的现场

“当时有三位老师在场，我大声问他们，‘有没有校医？你们有没有打120？’重要事情问了三遍，很大声的，他们没有回答我。”

“班主任老师当时非常慌张，坐在地上，手在发抖，问她什么也不说。”

“我迅速拨打了120，120在电话里问我：现在病人情况怎么样？把手伸到鼻子下面看看有没有呼吸？”

“我检查了一下，孩子基本没呼吸了，我赶紧给他做心肺复苏术，还喊老师来帮忙，但只有一边的保安过来。”

“我儿子全身都湿透了，当时还背着书包。”

“120赶到现场后，一检查孩子的手冰冷，判断呼吸和心脏有过骤停，也测不到血氧。”

“医生当时也害怕，问班主任老师当时的情况，老师表现的非常不正常，坐在角落，手一直在发抖，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。”

“这个老师四十多岁了，我们网上查到她还是优秀班主任。没有经历很大惊吓，她怎么惊慌失措成这样子。”

错失的五分钟时间里

究竟发生了什么？

现场的监控视频显示：

10: 54，放学时，班主任老师搀扶小郭下楼。 10: 57，郭瑞晨于监控画面外倒地。 11:02，父亲郭先生到达现场，并拨打120。

从小郭父亲赶到现场，此时距离小郭倒下已经过去了5分钟。

11月5日当天，医院出具的小郭入院记录显示：头颅CT检查为脑干出血。

原告代理律师、福建祥仲申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陈加梅律师认为：

被告没有及时合理施救是小郭死亡的根本原因——

如脑干出血是因为摔伤引起的，那么出血的时间是在10：57，事后被告没有立即拨打120，而是等到11：02分原告一到达现场才拨打120，导致施救时间至少延误5分钟。

5分钟对正常人来说是短暂平常的，但对脑干出血的人来说，却是性命攸关的。

据参与这次治疗的医学专家分析，小郭通过治疗后，脑干出血基本全部吸收了，但无法苏醒，其根本原因是：因为脑干出血导致脑干内部的呼吸中枢受损引起呼吸骤停，从而导致大脑组织细胞大面积缺氧，进而出现不可逆转的广泛脑细胞死亡。

那么，在小郭摔倒的这五分钟时间里，学校都做了哪些工作？

被告学校在一审庭审时答辩称——

小郭倒下后，老师扶着他一边呼喊他的名字，一边叫同学去找其他老师来帮忙。

首先到来的数学老师，马上前去带领等在校门口的家长进校。家长进来后，在场的老师因为要照顾小郭，于是让家长赶紧拨打120求救。

其他老师和保安陆续到来后，有的帮忙照顾小郭，有的联系校领导，有的找来卫生院的医生，有的维持现场秩序。120医生赶来接走郭瑞晨后，学校老师还全程陪同就医转院。

至于现场校方都做了哪些具体救援工作，一审判决书里找不到相关描述。

“五分钟时间，这么多老师，难道没有一个老师打120？”郭先生很疑惑。

“这段时间里老师在干什么？校方说请了外面社区的医生，法庭上又改口说学校有校医，当时在校门口指挥孩子放学。说法自相矛盾。”

“但至始至终，我在现场没有看到他们请医生到来，直到最后120赶来。”

“救护车医生说，如果你没做心肺复苏，把孩子的呼吸恢复，可能他连救护车都上不了。”

“结果也会是大家推测的，小郭当时在学校里就猝死了。”

法院一审判决

校方担负20%责任

在关键五分钟时间，校方究竟采取了哪些措施？

昨天晚上，橙柿互动分别联系了学校的两位负责人，但对方不接听电话。记者又联系了一位校方负责人，等记者刚介绍身份后，该负责人挂断了电话。

记者最后尝试联系了当事的班主任老师，对方同样没有接听。

橙柿互动了解到，在一审庭审中，双方还围绕着孩子的举手展开了辩论。

原告称，上午第三节课，小郭满头大汗、俯趴桌上、多次举手报告，直至第五次，才引起授课老师班主任关注，但班主任未联系医务人员或家长，让孩子忍到课程结束。

下课后，从监控明显可看出小孩明显身体不舒服、走路不稳，但班主任老师均未予以理会，致使小郭在楼道拐角处重重摔倒。

被告学校辩称：他（小郭）的手部动作并不是举手报告，而是孩子们常见的摸头等小动作，班上其他同学也时常有这样的动作……手臂时常架起、放下、摸头，但仍在正常听课，尚未有不舒服的表现。

老师并非专业医护人员，不具备相应的医学知识，视频中孩子们下课时玩闹的很活泼开心，上课时因疲劳而暂时趴在课桌上休息的情况也很多。因此，在小郭神智清醒，还能正常对话时，老师根本无法判断孩子会突发如此严重的疾病。

在楼梯转角处，小郭支持不住倒下时，老师都不肯放手，让郭倒在自己的怀里。

对于校方的说法，郭先生告诉橙柿互动，他们走访了现场的孩子，并进行了录音取证。

有孩子说，“他就是跟老师说，他走不动了，然后就是走得很慢。”也有孩子提到，“摔到后面”、“楼梯跌下来”、“他当时吐白沫了。”

监控画面

原告代理陈加梅律师认为：从监控上可见，多名同学往后看，证明后方是有明显的声音。然而老师却称“小郭是倒在她怀里”。

橙柿互动了解到，法院一审审理时认为：关于小郭是否存在摔伤及摔伤是否由老师造成的问题，本院认为，首先，根据小郭的病历和司法鉴定意见书记载，小郭事发当天脑干出血最终引起呼吸心跳骤停而死亡，系其自身原因导致。

其次，证人亦陈述从影像学没有发现有明显外伤的征象。

再次，监控画面未拍取到郭瑞陈倒地过程。

综上，家长主张小郭因校方原因造成摔伤，无证据支持本院不予采纳。

一审法院认定：上课期间小郭因身体不适向老师举手示意，老师在询问其能否坚持到放学后，未进一步跟踪、关注其身体状况，亦未及时向家长告知相关情况。

小郭倒地后，学校未能在第一时间内拨打急救电话，而是待家长到场后才由家长拨打急救电话，存在一定迟延。

因此，学校在小郭发病后，未根据实际情况及时采取相应措施，存在过错。

一审判决书

结合小郭的发病原理、病情发展的程度，本院认为学校承担20%责任较为适宜。

法院判决，由保险公司赔偿家长各项损失375669.54元；学校赔偿家长精神损害抚慰金20000元。

一审二审被告当事人均未到庭

家属质疑关键性的视频证据缺失

郭先生认为，事实上，本案目前缺失了一个关键性的证据。

“一审认定学校20%责任。没认定的部分，是没有视频证明孩子的死亡，和学校究竟有多大的关联。”

“孩子到底怎么摔倒的？孩子上课的教学楼，是19年才建成的，属于福州市建设的重点工程，摄像头布局非常多。”

“我们在现场看到，这个楼梯间2.5平层就有一个视频（监控），位于二层和三层的楼梯拐角处，正是孩子摔倒的现场。”

“二层和三层的门口也分别都有视频（监控）。如果说原来的监控有死角，教学楼都使用了一年多了，作为学校居然没发现，这很不合理。”

2.5层楼梯间的摄像头

“我们多次要求察看视频，学校不同意，只好报警。”

“过了几天学校说视频给了警方，让我们找警方，在警局我们也看不到关键的这段视频。”

“蹊跷的是，事发17天后，我们进入学校察看视频时，11月5号之前的视频，都没有了，也没有这个关键地点的视频。”

“学校回应说，没这段关键地点的视频，属于监控角度问题。我们始终看不到关键性的视频。”

楼梯间附近的监控

小郭父母认为，被告有刻意隐瞒事实的嫌疑。

“事发地是新投入使用（1年多）的教学楼，号称监控无死角。然而被告却始终无法提供最核心的事发监控，这不是被告一句‘刚好处于监控死角’就可以解释的。”

2015年，公安部和教育部印发《中小学幼儿园安全防范工作规范（试行）》（公治〔2015〕168号）中要求——

学校各部位的视频监控应不间断进行图像采集，保存时间应不少于30天。安全技术防范系统出现故障时，应在24小时内恢复功能，期间应采取有效应急防范措施。

对工作不重视、组织不得力、履职不到位，导致学校发生重大恶性案件和安全事故，造成重大损失和恶劣影响的单位，按照有关规定实施社会治安综合治理“一票否决”。

橙柿互动了解到，2月9日，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进行了二次审理，没有当庭宣判。

从一审到二审，被告学校只有代理律师出庭，校方相关负责人和当事老师均未到庭。

陈加梅律师告诉橙柿互动，“班主任老师作为孩子摔倒时唯一在场的成年人，我们认为她有必要出庭说清当时的情况。”

“一审时班主任老师作为被告委托律师出庭，二审我们特别向法院申请她要出庭（以便查明事实），法院回复也通知她了，但这位班主任老师还是没有来。”

小郭父亲郭先生说，“审理前，我们家属也提出希望当事老师到庭，因为只有她可以说清楚。但她没有来。”

“二审后，法院问我们是否接受调解，我们说可以。双方律师相互参加了调解，但至今就没有结果了。”